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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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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第 28 章

“抱歉, 我——”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阿意趴在桌子上, 將腦袋埋在胳膊彎上, 兩只手捂著耳朵,堅決不肯同他說話。

紀昭嘴唇闔動了幾下,話到了嘴邊卻都咽了下去,最後只默默先將桌上的課業都收拾好裝進書袋中, 然後看向阿意道, “我今日先回去了。”

阿意不吱聲, 直到聽到紀昭的腳步聲時才忍不住想要偷偷看一下,沒想到才擡起眼就發現樓梯處已經不見了人影。

什麽呀,走這麽快嗎?

阿意抿了抿唇,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失落,正神色郁郁時, 忽然聽見側方似是傳來了一聲若有若無的輕笑,伴著她熟悉的聲音, “別生氣了?”

原來還沒走啊!

阿意眼中是藏不住的笑, 但是話中卻堅持不肯讓步,坐在椅子上仰視著他,“才~不~會~哦。”

紀昭, “……那算了,我走了?”

說話間, 人已經邁了步子,但到了樓梯口處時卻不由得再次頓住, 頗有幾分無奈地回頭,“我明天再來。”

阿意別過臉不看他, 一副根本不聽不在乎的模樣。

倒是閣樓上擺放的一盞琉璃山茶花燈晶瑩的花瓣上,隱約映照出一副彎月眼眸。

紀昭目光從上面一閃而過,不知看沒看清,下樓時卻明顯不知覺間輕快許多。

小綾正在樓下和兩個做事的小丫鬟說話,聽見動靜忙對紀昭問了聲好,然後才繼續看向小丫鬟道,“這邊的墊子要多加一層,把這張鋪在這裏看一看?”

但鋪上後卻有些不大平整,綠夾襖的小丫鬟疑惑道,“小綾姐姐,為什麽要多鋪一層?可是四姑娘覺得身下太硬了?”

“倒也不是,只是床沿這裏有些硬,怕傷著人。”

“這也能傷著人麽?”小丫鬟不由得楞了下,實在想不通床沿而已,平日上面還有褥子類的,怎麽會傷到人?

小綾回想起阿意手上的撞傷,眼中多了些心疼,解釋道,“昨兒個四姑娘便在這裏將手腕撞青了一塊,別多問了,你去將——”

“撞青的是哪只手?”

正說話間,陡然聽到有人發問,小綾不由得楞了下,但對上那雙沈沈的眸子時,口中卻已是下意識回答道,“是右手——”

她的話音還未落,就瞧見剛剛還在門口的小公子已經匆匆上了閣樓。

這是?

小綾一臉疑惑。

一半是疑惑紀昭怎麽去而覆返又上了樓,另外一半則是疑惑自己剛剛怎麽會被一個小孩子的眼神震住了神思,莫不是錯覺?

將這些都先撂在一旁,小綾忙也跟了上去。

閣樓上,見紀昭去而覆返,阿意也楞了下,“五哥哥,你怎麽又回來了?”

她應是又在桌子上趴了會,一側的珠花有些松散。

見紀昭的目光落在自己頭頂,阿意歪了歪腦袋,好奇地擡手摸了摸,“五哥哥,是我頭上有什麽嗎?”

紀昭搖搖頭,“沒什麽。”

阿意“哦”了聲,無意識蹙了下眉頭,“那你為什麽——”

話說到一半,阿意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順著他的目光落點看向自己舉起的手腕。

昨日塗了藥,其實已經好了許多,但她皮膚一向白皙,哪怕是一點點的異色也格外明顯。

明明昨日還因著這個很是委屈的,但不知為何,現在卻又覺得其實也沒那麽重要,阿意抿了抿唇,認真道,“其實不疼的,只是看著嚇人。”

說完,見眼前的紀昭還是皺著眉的模樣,阿意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晃了晃,“真的,而且我有好好用姚大夫給我的藥,姚大夫說,過幾天就會徹底好了!”

盯著她的眼睛沈默半晌,紀昭才終於“嗯”了聲,正要再說什麽,卻被阿意搶先道,“不用說抱歉,我已經原諒你啦!”

紀昭失笑,微微別過目光,“……好。”

阿意卻想起了什麽般,又沖著他眨了眨眼睛,補充道,“只是這件事原諒你哦,你騙我讓我白白抄書的事情可還沒完呢!”

紀昭從善如流,“那怎麽樣才可以完?”

“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原諒你一半……不,原諒你三分之一!”

“嗯,你問吧。”

“昨天你的書袋裏裝的到底是什麽呀?”

沒想到是要問這個……紀昭頗有幾分意外,低頭瞧見小姑娘眼中認認真真的好奇時更是忍不住沈默了下才道,“一個布玩偶。”

啊?

看著五哥哥面無表情的模樣,阿意險些要以為自己聽錯了,五哥哥把一個布玩偶放在書袋子做什麽?

但這次不等她再問,紀昭便已經先一步道,“時間不早了……明日見。”

小綾正在將阿意頭上的珠花調整下,聞言,笑著道,“時間的確不早了,紀二公子路上仔細些。”

阿意也跟著要點頭,“嗯嗯,要提著燈回去!”

幾步路而已,提什麽燈?紀昭擺擺手,就要下樓回家。

阿意猶自不放心,扭頭要對小綾說讓她給五哥哥送盞燈,小綾察覺到,忙攔住道,“哎呦,您先別動,小心扯疼了頭發,放心好了,奴婢讓人準備好了燈了。”

阿意這才放了心,一放松倒是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小綾瞧見,眉眼間多了些疑惑,四姑娘今日起的本就比前幾日還晚些,下午又睡了那麽久,怎麽現在這個時辰就又開始困頓了?難不成是因為止咳湯藥的緣故?

她是琢磨不明白,阿意則是已經沒了精神琢磨。

也就小綾幫著將頭發理好的這麽小會兒裏,她便已經打了三四個哈欠。

不僅僅是困,而是連帶著渾身都有些懶洋洋的。

往日裏,她都是等著崔清若來過才會睡,這日崔清若過來時,阿意已經朦朦朧朧睡了好一陣兒。

摸了摸阿意的額頭,有點微微的熱,但是又還算不上燙,崔清若眉頭蹙緊,“晚上時多留意些。”

“是,夫人。”

鐘沛嘉今日白日去了徐家,直到了天色已晚時才回,現在也陪著崔清若一塊兒來了松月院,聞言思索了下開口道,“阿意院子裏還是要多添兩個人才是。”

“正是如此,”崔清若聞言點了點頭,“現在人還是少了些——”

之前阿意出了那場意外後,這院中的幾個大丫鬟都該罰的罰了,該調走的調走了,如今那兩個叫環兒和秀兒的倒是還不錯,就是有些太稚嫩,還需要好好教教。

崔清若心裏盤算了遍,末了倒是感慨了句,“要我說,還是和我住一個院安心些,偏偏這小祖宗不願意呢!”

聽她這樣講,鐘沛嘉忍不住彎了彎眉眼,“大伯母這樣偷偷說阿意的壞話,小心阿意夢裏面都不會依——”

她這本是玩笑話,沒料到話音才將將落地便聽得床上的人嚶嚀了一聲,似有轉醒的跡象。

崔清若和鐘沛嘉對視了一眼,忙紛紛噤了聲。

但卻已經遲了,阿意眼睫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一條縫,她迷迷糊糊的和困意進行拉扯,才幾個呼吸間而已,眼角就已經沁出困頓的濕意來。

崔清若忙擡手輕輕在被子上拍著,一邊拍一邊柔聲道,“沒事兒,睡吧——”

阿意卻猶自還不肯睡,腦袋在枕頭上蹭了幾下,小嘴抿得直直的。

正被這又想醒又想睡的感覺折騰得很是不舒服時,阿意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很是熟悉的哼唱。

在那種大雪一下便是好些時日的時節,她抱著湯婆子鉆在被窩裏,只剩一顆小腦袋露在外面,時辰已晚,卻又不肯睡覺時,耳邊響起的就是這樣的哼唱。

她在這樣的哼唱下度過過很多個夜晚,睡吧,睡吧,安心睡吧……

安心睡吧……

阿意漸漸忘卻了掙紮,被這小曲引著放松了身體,呼吸緩緩平穩下來,徹底陷入沈睡前嘴唇微微闔動了下,“嬤嬤……”

見小姑娘像是說了句夢話後便又睡著了,崔清若才慢慢放了心。

她一邊輕聲哼唱著,一邊擡手小心將貼在阿意臉側的幾根頭發用指間勾到一旁去,然後又屏住呼吸仔細聽了聽阿意的呼吸聲才放慢動作站起身來。

阿意睡得很是安穩,方才還抿著的唇角甚至還微微彎了彎,崔清若瞧見,眼中不由得也盛滿了笑意。

她擡手將床簾放下,轉頭看向在一旁擡袖擋著燈光的鐘沛嘉,以眼神示意一道兒出去。

兩人到了外面,又多走了幾步,崔清若回頭瞧了瞧阿意的窗戶,這才忍著笑意壓著聲音道,“今日可是又多虧了這安眠曲呢,哎,這小祖宗,旁的都不記得了,這安眠曲倒是記得清,一哼這個就肯睡了,也不知怎麽就這麽愛聽這個!”

說起來,這還是之前有一次她偶然發現的,每次哼唱這個時阿意都會入睡得較快些。

難不成就是比較對耳緣?

鐘沛嘉聞言,本想說許就是如此的,但話到了嘴邊忽然一個念頭湧入腦中,“……大伯母,我記得您之前說起過這曲子本就是順江這一帶的?”

“嗯,確切來說,是順江早些年才有的,這些年裏其實都沒怎麽聽得到了。”

她說完,瞧見鐘沛嘉凝眉思索的模樣,不由得轉頭道,“怎麽了?”

“大伯母,您說——”鐘沛嘉仔細琢磨了用詞,才遲疑著開了口,“您說,會不會是小姑——”

這個稱呼一出口,崔清若腳下便立馬頓住了,臉色怔怔然。

見狀,鐘沛嘉心生懊惱,正想開口繞過這個話題時,卻見崔清若臉色已經恢覆如常。

她笑著搖了搖頭,擡手幫著鐘配嘉緊了緊大氅的系帶,話中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情緒,

“應是不可能,敏英——你小姑她是在京城長大,並未來過順江,我若不是之前聽乳娘唱過幾句,怕是也不知道,何況,你小姑走時阿意才兩個月多,還在繈褓中呢,哪裏會記得?”

這話也對,鐘沛嘉點點頭,“是我想岔了。”

也幸好是想岔了。

若不然,若當真是小姑給阿意唱過這個曲子,以至於阿意直到現在都如此依戀……就未免太讓人心疼了。

鐘沛嘉抿了抿唇,心頭這才輕松了些。

伯侄二人邊走邊說著話,崔清若直將人送到院門口看著鐘沛嘉進去才向著主院走去。

這幾日白日是晴日,晚間月亮也格外明亮。

崔清若擡頭瞧了眼,神思不由得有些飄忽。

其實她剛剛倒是扯了一句慌,敏英是來過順江的,讓她算算,那會兒沛嘉和小祺都才剛開始學認字,敏英也就十六七歲。

老三夫妻倆一時興起說要跑去塞北看什麽大漠孤煙,將沛嘉和小祺兩個孩子都留在了家中,自己那會兒忙著給兩個孩子安排啟蒙先生,一時沒顧得上敏英,誰知她竟膽大到自己一個人追著那人從京城跑到了順江。

想到這,眼前仿佛浮現出了當年身穿一身翠色男裝的少女在鐘府門口下馬迫不及待撲到她面前來,挽住她的胳膊興奮道,“嫂嫂,你快看,我還從順江給你帶了禮物來,可惜那個討厭鬼非要現在就送我回來,我都沒來及好好挑……”

這天上明月倒是年年依舊,但誰能想到那般明媚的容顏竟會早早消弭於世間呢?

早知曉,早知曉姜家來提親時,就不該由著敏英的性子,雖說敏英的死怪不到姜家身上,但或許那一步錯開後,後面敏英的結局也會不一樣呢?

崔清若長嘆一口氣,罷了罷了,萬般惆悵也難以重回頭,且珍惜眼前人吧。

……

月亮明堂堂,周邊星辰便被襯得幾乎不顯形。

盤豆取了傷藥回來後隔著老遠便瞧見書房裏還沒熄燈,他到了跟前敲了敲門,“公子,藥取回來了。”

紀昭將藥接過,垂眸瞧了眼,便隨手關了門。

門外,盤豆到了嘴邊的話也只得咽了下去,唯餘滿腦子的好奇。

今兒個公子一放學就直接去了鐘府,直在鐘府待到天色很晚時才回來,而且一回來便讓他去取藥,可將他嚇了好大一跳,還以為是公子自個兒受了傷,後來才知曉原是姜姑娘受了傷。

瞧著屋內的燭光,盤豆忍不住撓了撓頭,倒也不是說姜姑娘受了傷就不應該去取藥,只是鐘府裏又不至於沒藥可用,公子何至於還專門派他跑了老遠了的路偷偷摸摸去聯系別人拿藥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旁人的藥自是不可能比得上他取回來的這藥的藥效就是了。

盤豆正在外面胡亂想著,忽然聽到院門口有個小丫鬟來喊他,“盤豆,夫人給公子熬了銀耳湯,讓你去取呢!”

書房內,紀昭將傷藥一並放進書袋中時,餘光掃見阿意今日抄書用的那幾頁課業紙時,眉梢不由得微微挑了下,頗有幾分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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